“今日使君者,冠裳而吃人”
過了春節(jié),農(nóng)歷就進入壬寅年也就是虎年了。
由虎年想到反腐敗中的“打虎”。黨的十八大后,“打虎”“拍蠅”“獵狐”已經(jīng)成為全面從嚴治黨、加強黨風廉政建設(shè)和反腐敗斗爭的基本措施和手段。其中,“拍蠅”旨在解決群眾身邊的腐敗和不正之風問題;“獵狐”的重點對象是外逃經(jīng)濟犯罪嫌疑人、外逃黨員和國家工作人員、涉腐案件外逃人員;而“打虎”,強調(diào)的是懲治領(lǐng)導干部嚴重違紀違法行為。
以虎來喻惡人,是我們的一種文化現(xiàn)象。在古人眼中,老虎是很兇惡的動物?;⒅畠磹海饕谟谒:θ说纳?。因此,《水滸傳》里的“景陽岡武松打虎”和“黑旋風沂嶺殺四虎”,都是了不得的壯舉。在陽谷縣那個小酒館,店家告訴武松:“如今前面景陽岡上有只吊睛白額大蟲,天晚了出來傷人,已經(jīng)傷了三二十條大漢性命?!痹谝蕩X,李逵去找水的功夫,老虎就把他母親給吃了。而將老虎與惡官關(guān)聯(lián)起來,或濫觴于孔子吧?!抖Y記·檀弓下》云,“孔子過泰山側(cè)”,有老婦在路旁哭得哀戚,因為她一家?guī)卓诙肌八烙诨ⅰ?,其舅、其夫,今又其子。夫子不解:“何為不去也?”老婦答:“(這里)無苛政?!狈蜃颖阋茏觽冇涀。骸翱琳陀诨⒁??!倍琳?,自然出自惡官。
《后漢書·宋均傳》載,宋均遷九江太守,時“郡多虎暴,數(shù)為民患,常募設(shè)檻阱而猶多傷害”。宋均到任后表達了自己的一個觀點:“夫虎豹在山,黿鼉在水,各有所托。且江淮之有猛獸,猶北土之有雞豚也。今為民害,咎在殘吏,而勞勤張捕,非憂恤之本也。其務(wù)退奸貪,思進忠善,可一去檻阱,除削課制?!彼尉J為與其設(shè)檻阱以捕真虎,不如在賦役上善待百姓,這才是根本。孔子指出了問題的危害,宋均則落到了實處。
南朝梁任昉《述異記》云,漢朝宣城郡守封邵有一天忽然不見了,郡里卻多了一頭老虎,“食郡民”。百姓覺得老虎是郡守變的,果然,一喊“封使君”,虎就掉頭離去。使君,即郡守。明朝張愈光就此來了個借題發(fā)揮:“昔日封使君,化虎方食民;今日使君者,冠裳而吃人?!庇衷疲骸拔羧栈⑹咕?,呼之即慚止;今日虎使君,呼之動牙齒?!庇衷疲骸拔魰r虎伏草,今日虎坐衙。大則吞人畜,小不遺魚蝦?!边@就將老虎與惡官直接劃上了等號。
元朝張養(yǎng)浩有個“仕瘴”說,相對于嶺南所謂“地瘴”而言:“急催暴斂,剝下奉上,此租賦之瘴;深文以逞,良惡不白,此刑獄之瘴;侵牟民利,以實私儲,此貨財之瘴;攻金攻木,崇飾車服,此工役之瘴;盛揀姬妾,以娛聲色,此帷薄之瘴?!痹趶堭B(yǎng)浩看來,“有一于此,無間遠邇,民怨神怒,無疾者必有疾,而有疾者必死也”。因此,“地之瘴未必能死人,而能死人者,常在乎仕瘴也”。這番論述,今天仍有振聾發(fā)聵之效。而“苛政猛于虎”,未嘗不是“仕瘴”說的先驅(qū)。
反腐敗永遠在路上,就要繼續(xù)堅持“老虎”“蒼蠅”一起打。(作者系南方日報社高級編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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